斯蒂芬·金該不該登上美國國家圖書獎領獎臺?
今年美國國家圖書獎的風云人物不是最后一刻才宣布的四位獲獎者,而是提前公布的終身成就獎得主——暢銷天王,有驚悚小說大師之稱的斯蒂芬·金,兩個月來,圍繞著他該不該進入這一文學殿堂,他是讓國家圖書獎增光還是蒙羞的爭論,一直延續到頒獎典禮。
典禮上針鋒相對
11月19日晚,在萬豪伯爵酒店的頒獎典禮上,斯蒂芬·金呼吁在場的作家、編輯和出版商給像他這樣的通俗小說作家更多的關注。
“在所謂的通俗小說和所謂的文學作品之間,應該建立起溝通的橋梁,”他說,“我懇求你們不要回到過去行事的老路上。”金將自己的作品稱為“我們文化獨有的小說”,并呼吁文學界不應無視其存在。
金還說,他不愛搭理那些說自己“從未讀過約翰·格里沙姆、湯姆·克蘭西、瑪麗·希金斯·克拉克等通俗小說作家,并以此為傲的人。”——他提到的這些作家,均為美國暢銷書榜上的天王天后。
然而,當晚贏得小說獎的女作家雪莉·赫扎德卻不買金的賬,她立刻聲明自己從未讀過金的小說。赫扎德告訴美聯社記者,自已沒有時間看金的作品,眼下她正在讀的是莎士比亞和康拉德。 赫扎德在金之后上臺領獎,面對900多名嘉賓和金要求文學界更多關注流行小說的呼吁,她直言自己不會正視金那樣的作家。
“我不認為給我們一份當前最賣座的書目,會讓我們得到更多的滿足,”赫扎德說。她還引用了自己本次得獎作品《大火》中的一段話:“我們的這些愛好是嚴肅的,我們有自己的直覺,自己的個性,讓我們知道自己該讀什么……我們不知道原因,感謝上帝,沒人能解釋清楚。”
老金滿腹心酸
赫扎德女士和金先生是如此不同,20多年來,金出版了數十本小說,本本暢銷,總銷量超出3億冊,而赫扎德在25年里只寫出了這本《大火》;金熱衷于網絡,是電子書和網上自行出版最早的身體力行者之一,而赫扎德迄今仍用“原始”的紙筆寫作,家里不僅沒有電視,連個電話答錄機也沒有。
財大氣粗的金為了表示他對國家圖書基金會的支持,買下了典禮上的六張桌子,每張桌子可坐12人,每人票價1000美元,總共花了他六、七萬美元。在這里就座的客人大多同樣為主流文學界所不齒,顯然成了當晚典禮上的特殊群落,兩位超級暢銷書作家——約翰·格里沙姆和華裔小說家譚恩美也在其中。
10年前,斯蒂芬·金和約翰·格里沙姆一起,自已掏錢買了門票,參加國家圖書獎的頒獎典禮,金后來回憶說,因為“這是我們進入這道門的唯一途徑”。 現在,他被請進了這道門,但他是頂著謾罵,以及鄙夷甚至還有妒忌的目光進來的。他自己也不確定,他被請進來,究竟是真的得到了承認,還是被人利用了?國家圖書獎呼吁人們認真看待斯蒂芬·金,但書業觀察家認為,頒獎予金是國家圖書獎一系列提高知名度和影響力的計劃之一。
爭論遠未完結
兩個月來,國家圖書獎的因為頒獎給金,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著名的文學評論家,耶魯大學教授哈羅德·布魯姆(HaroldBloom,11月這一期的上海《書城》雜志刊登了一篇對他的專訪,可以參閱)在一篇專欄文章中寫道:“他寫的東西,過去人們稱之為‘廉價驚險小說’(pennydreadful)。就是這種玩意兒,他們竟還相信里頭有什么文學價值或美學成就或啟人心智的東西,這只能證明他們自己是大白癡。”
書業調查機構IpsosBookTrends的最新數據顯示,今年美國售出的所有小說中,34%是情愛小說,6%是科幻小說,19%是驚悚小說,而文學類的小說只占25%。
11月24日出版的《時代》周刊因此質疑,美國人閱讀習慣的兩極分化是否越來越嚴重。純文學的讀者越來越清高,“文學”與“通俗”之間的鴻溝越來越寬,越來越深。
僅僅一百多年前,美國最暢銷的小說家還是狄更斯,那時的小說就是小說,完全沒有什么“商業小說”或“流行小說”的概念,沒人因為在午餐桌上捧讀愛倫·坡的“驚悚”小說而覺得不夠品位。
而我們看到,圍繞著斯蒂芬·金該不該登上國家圖書獎領獎臺的爭論,反映出的兩極分化不僅發生在讀者身上,也包括評論界。評論家列夫·格羅斯曼(LevGrossman)在《時代》的這篇文章中說,閱讀方式的轉變始自現代文學史上至為重要的一年——1922年,TS·艾略特的《荒原》和詹姆斯·喬伊斯的《尤利西斯》先后出版,突然之間,對于普通讀者來說,沒有注釋和評論家的分析,文學作品一下子變得難以讀懂了。格羅斯曼說,盡管美國在政治上非常民主,但在審美上卻變得越來越貴族化了。我們逐漸變得更看重語言的復雜與豐富,而輕視情節的精巧與機智。或許,“我們雖對好情節欣賞,卻為此感到丟人現眼”。
顯然,這是一篇為斯蒂芬·金張目的文章,標題引用“吾王萬歲”,就叫“老金萬歲”(LongLivetheKing)。格羅斯曼甚至就金獲獎一事發問:“這是所謂‘西方文學’的終結嗎?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