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三峽工程與水力發電科普年會在湖北宜昌召開。會上，來自水電、科普出版等領域的專家，圍繞三峽工程與水力發電的科普問題進行了研討，以期能促進全社會對三峽工程和水力發電的正確認識和理解。
　　會后，就如何讓公眾更好地認識和理解三峽工程、水力發電，普及公眾水電科學知識等問題，《中國水利報》記者采訪了中國科普作家協會常務理事兼工業委員會主任，我社社長、黨委書記湯鑫華，中國水力發電工程學會副秘書長張博庭。

湯鑫華認為，三峽工程綜合效益巨大，但影響不容忽視。因此，在開發水電過程中，需要我們針對當地的特殊性，制定實施特殊的對策，建立生態補償機制，走出一條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社會發展雙贏的道路。
　　湯鑫華認為，合理地開發水電、加快開發水電原因有四點，其一，防汛抗旱減災；其二，減輕水土流失；其三，節能減排降耗；其四，非化石能源目標，需要我們加快開發水電。

湯鑫華認為，如何能夠讓公眾正確地認識和理解水電，水電科普任務重大，需要理清幾個關系。一是道德和科學的關系。二是全部真相與局部真相的關系。三是“大賬”與“小賬”的關系。水電事業的健康發展離不開工程移民的妥善安置、生態環境的有效保護和社會輿論的正面引導，作為科普工作者也應貢獻一份力量。

張博庭認為，水電是科普的洼地，三峽是水電科普的風向標，從大眾對三峽工程的評價來看，水電的科普需要從低、中、高三個層次來探討，一是要辨別偽環保主義者和團體的造謠誣蔑；二是改變社會大眾以及一些專家學者對水電開發的偏見；三是要對社會大眾世界觀和理論層面進行科普。針對社會對三峽工程和水電的誤解，必須及時拿出科學且具有說服力的依據，這就需要搞好水電科普工作。

張博庭認為，在水電科普問題上，不僅要深入細致地做工作，而且還要拿出敢于反潮流的精神，不要被社會潮流和錯誤輿論所迷惑。其中，科普工作者要勤于思考，尊重科學，堅持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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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鑫華：牢記科普使命 消除社會偏見

中國水利報：當前，社會上對三峽工程和水電開發的誤解不少，就三峽工程的功能和問題，您是如何看的？
　　湯鑫華：三峽工程的建成，不僅創造了世界水利建設史上的奇跡，而且已成為我國綜合國力的象征和中華民族復興的豐碑。
　　三峽工程在防洪、發電、航運以及減災等方面的效益是顯而易見的。但工程也有一定的影響，如水庫建設淹沒了不少耕地，并造成移民，改變庫區及長江中下游水生生態系統的結構和功能等。
　　但是，不利影響與有利影響相比，明顯偏小。而且，只要從政策、工程、監管、科研和投資等方面采取切實有效的措施，不利影響可以減小到最低限度。特別需要指出的是，有些生態環境問題的癥結不在于三峽工程，而在于其他事物。如出現水華的根本原因是壩址上游污染物的超標排放，而不是三峽水庫的蓄水。不理清真相，就可能舍本逐末、隔靴搔癢。
　　隨著三峽工程的長期運行，還可能出現一些尚未估計到的新問題。因此，防治三峽工程對生態環境的不利影響，是一項具有復雜性、長期性的艱巨任務。需要針對當地的特殊性，制定實施特殊的對策，建立生態補償機制，走出一條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社會發展雙贏的道路。當然，我們其他的水電開發也是一樣。
　　中國水利報：今年上半年，社會上又掀起了新一輪針對三峽工程和水電開發的爭議，您如何看待這些爭議？
　　湯鑫華：我認為，造成爭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爭議背后可能包含著一種巨大的利益博弈，也許還有一些其他目的。如會不會是個別地方希望借此向中央要政策、要資金呢？那么，我們不禁要問“為什么不找發電企業而找中央政府”？這樣的道理就猶如發生車禍許多受害人不告駕駛員而告車的所屬單位一樣，其原因就是后者能夠提供更多的利益。
　　中國水利報：目前，盡管圍繞三峽工程和水電開發的爭議不少。但不能否認的是鑒于我國電力資源緊缺和節能減排任務的壓力，必須合理地開發水電。
　　湯鑫華：是的，停止水電開發，自然會減少人類對環境的干擾。但鑒于下述原因，我們應當進一步合理地開發水電、加快開發水電。
　　其一，防汛抗旱減災，需要我們進一步開發水電。我們固然要盡可能避免任何生物物種因為水利水電工程建設而消亡，更要通過水利水電工程建設保護人的生命和更多的動植物。
　　其二，減輕水土流失，需要我們進一步開發水電。建設水利水電工程，往往能夠調節水量的時空分布，并且通過水電替代家用薪柴，減少過度放牧，制止毀林開荒等途徑，改進優化貧困地區的生產生活方式，涵養水土，促進動植物的生長和生態的改善。
　　其三，節能減排降耗，需要我們加快開發水電。減少相關排放，主要是要減少火力發電的比重，其中最有效的辦法是增加清潔能源發電的比重。而真正能夠擔當這個重任的，在可以預見的將來，只能依靠水力發電。
　　其四，非化石能源目標，需要我們加快開發水電。只有水電是經濟上最可行、規模上最可觀、時間上最可靠、技術上最成熟的選項。而且是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在不需要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也能產生顯著經濟效益的前提下，唯一兼具清潔特點和可再生性質的選項。
　　中國水利報：從水電科普的角度來講，目前需要關注哪些問題？
　　湯鑫華：關于如何評價水電對環境的影響問題，許多學者和相關專業人士進行了廣泛深入研究，提出了大量研究成果。絕大多數相關成果或言論具有參考價值。即使是反對水電開發的言論，也有利于水電事業的科學發展。如潘家錚院士曾就三峽工程的成功建設說過，三峽工程建設到今天之所以能取得這么好的成績，最應該感謝的就是那些質疑和反對的人。
　　但也有些文獻和言論對水電負面影響的評價未必科學可靠。這些評價大致有下述幾種表現：一是以偏概全，如把個別地區、個別水庫、個別時段出現的問題推廣到所有水庫、任何時刻。二是缺乏根據，如不經分析、驗證，就把他人言論或資料當作自己擅下結論、主觀判斷的依據或論據。三是言過其實，如夸張地宣稱水庫將會造成一些天然物種的滅絕（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例子說明任何物種的滅絕系大壩建設所致）、民族文化的倒退。四是主觀臆斷，如有意無意地給社會造成水電開發者都只顧經濟效益和自身需求，無視生態破壞、不受社會約束的印象。五是以物為本，如罔顧人口眾多、城鎮密布的社會現實，把河流自由泛濫視為需要保護的自然生態現象。六是本末倒置，如對于水庫水面水華、藍藻現象的出現，不去尋找污染源，而是一味責怪大壩。
　　中國水利報：上述您所提到的問題，也是水電科普的重點，針對這些問題，您認為水電科普該從哪些方面開展？
　　湯鑫華：目前，社會上還有這樣一種影響廣泛的思維，客觀上把水利水電工程的建設同環境保護看成沒有關聯的兩碼事，甚至將其對立起來。事實上，大多數水利水電工程本身就是環境保護工程。
　　因此，如何能夠讓公眾正確地認識和理解水電，水電科普任務重大，需要我們理清幾個關系。一是“德先生”與“賽先生”的關系，即道德和科學的關系，從一定程度上講，社會輿論對三峽工程的質疑是社會公平問題在水電開發上的反映。二是全部真相與局部真相的關系。就像我們聽過“盲人摸象”的故事一樣，針對水電我們應該全面地去看待，不能片面地只看待其效益或者問題。三是“大賬”與“小賬”的關系。
　　當前，不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絕大多數國家對“大賬”與“小賬”的區別是心中有數的，即一個國家只要具備必要的開發能力，就會開發水電。此外，做好水電科普還應該搞懂科學與臆斷的關系和以人為本與生態優先的關系。當前，在經濟發展的需求拉動、節能減排的壓力推動和相關人士的積極支持下，水電開始走出困境，走向又一個大規模發展的高潮時代。這不僅對水電行業來說是利好消息，對改善我國能源結構、促進經濟社會又好又快發展也是健康有益的表現。經過幾年的波折困擾和痛定思痛，水電行業內外的有識之士普遍認識到，水電事業的健康發展離不開工程移民的妥善安置、生態環境的有效保護和社會輿論的正面引導。而作為科普工作者也應貢獻一份力量。

張博庭 ：把握水電科普的三個層次

中國水利報：對當前社會上對三峽工程及水力發電的認識，您是怎么看的？
　　張博庭：中國科普作協選擇在三峽開會非常有意義。應該說，三峽工程和水力發電是當前科普的一個重點，因為水電是科普的洼地，而三峽工程則是水電科普的風向標。
　　目前，盡管全球的主流社會已經認識和理解了水電被妖魔化的問題，并作出了更正。但是，其所形成的社會意識卻難以迅速改變。今天，作為最重要的清潔能源——水電，大眾對其社會評價，甚至還不如農藥和化肥。不管是全球還是中國，反對水電大壩的群體和意識絕對超過反對農藥和化肥。因此，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水電絕對應該算是全球科普的第一洼地。
 　 中國水利報：您認為，水電科普主要存在哪些問題？
　　張博庭：圍繞當前的熱點，水電科普，我認為首先應該從社會大眾如何認識三峽工程說起。三峽工程不僅是世界上最大的水電站，而且對它的爭論已被很多人貼上了政治標簽。在三峽問題的評價上，出現了很多非理性的聲音。
　　因此，從大眾對三峽工程的評價來看，水電的科普需要從低、中、高三個層次來探討：一是要辨別偽環保主義者和團體的造謠誣蔑；二是改變社會大眾以及一些專家學者對水電開發的偏見；三是要對社會大眾世界觀和理論層面進行科普。
　　中國水利報：目前，針對水電，社會上出現了哪些聲音？針對這些聲音，我們應該采取哪些措施？
　　張博庭：以三峽為例，像三峽引起汶川地震、造成今年干旱和防洪作用逐年降低等言論，在大眾生活中并不鮮見。
　　當然，類似的還有很多。盡管一些聲音已經逐漸被證實為錯誤。但是，一些誤導宣傳的謠言在群眾中造成的不良影響和錯誤觀念并沒有消除。現在，不少人在享受三峽巨大效益的同時，卻還誤解它，甚至指責、誣蔑它。
　　因此，我認為，就如何應對偽環保造謠誣蔑水電來講，應該從以下兩個方面予以澄清。
　　一是揭穿關于三峽工程防洪能力逐年下降的炒作。我們應該清楚，社會上關于三峽防洪能力逐年下降的新聞炒作，既不是由于我們對三峽工程的過度宣傳，更不是我們把新聞宣傳當三峽上馬的工具，故意欺騙公眾。而是有人在惡意炒作，故意把一些強調不同側面的新聞題目，巧妙地編排在一起，制造出“三峽的防洪能力逐年降低”的假新聞。
　　二是反思今年關于三峽工程引發長江中下游大旱的炒作。綜合社會輿論對三峽工程的防洪和抗旱的評價來看，還不夠客觀、公正。如2010年，分明是三峽工程發揮出了巨大的防洪效益，圓滿地消納了超過1998年的特大洪峰。但是，社會上卻掀起三峽的防洪作用是騙人的，并且逐年下降的傳言。今年，分明是三峽工程發揮了巨大的抗旱作用，卻一度被懷疑是影響氣候造成干旱的禍首。盡管也有一些文章已經對三峽的防洪和抗旱作用做了一些澄清和解釋，但遠不如誤解三峽的文章傳播廣泛，難以扭轉公眾對三峽和水電工程的誤解。
　　中國水利報：目前，社會上對水電的片面認識還表現在哪些方面？
　　張博庭：應該說，對水電和三峽的誤解不僅有來自民間的，也有來自官方和半官方的。這種誤解往往更容易形成全社會的偏見，主要包括：一是水電影響生態環境，二是水電工程會引起地質災害，三是一些誣蔑小水電的炒作。
　　當前，這些社會輿論存在著明顯的矛盾。如都說水電開發破壞生態環境，造成了地質災害發生。然而，走遍全世界我們看到的現實卻是，水電開發程度越高的國家和地區，生態環境卻越好，地質災害卻越少。當然，怎么解釋這個“錯位”，也是我們水電科普的主要任務。
　　中國水利報：是否可以說，所有關于水電的爭論都可以歸結和上升為人與自然關系的討論？如果這個論點成立，那么我們應該怎么做？
　　張博庭：是的，可以說所有關于水電的爭論，歸根結底都可以上升到理論的層面，即我們要學習和探討人與自然關系，科學發展理論等內容。因此，我們亟須在理論層面上搞清楚一些問題。
　　一是不能用“生態優先”取代“生態文明”。“生態優先”往往只會反對“生態野蠻”的不科學發展，卻不能避免，甚至可能是保持不文明的“生態愚昧”。因此，我們應該大力提倡黨中央提出的生態文明理念，而不應該宣傳不夠嚴謹的“生態優先”概念。
　　二是“生態優先”否定了“發展是第一要務”。“生態優先”應該是一個簡要的縮寫，比較全面的表述是“生態保護優先”。我們的國策從來都是提倡“開發與保護并重”的科學發展。因此，提倡“保護優先”不僅改變了我們一貫提倡的“開發與保護并重”的科學發展理念，也否定了開發中保護，在保護中開發的國家政策。
　　三是批評水電“吃干榨盡”河流的說法存在巨大隱患。目前，水電開發要適度，防止“吃干榨盡”河流的說法大家都習以為常了。所謂“吃干榨盡”的比喻，則是對水電一種具有貶義的誣蔑。真正能“吃干榨盡”河流的不是水電開發，而是人們過度無序地用水。不僅如此，有很多河流被“吃干榨盡”的原因之一，恰恰是由于水電開發程度不高，天然水資源的時空分布等矛盾無法調節而造成的。
　　四是專業人員放縱不嚴謹的評價可能會造成嚴重的后果。一些帶有貶低性的評價，我們自己也可能不會太注意。如上面提到的水電開發可能“吃干榨盡”河流的說法，現在已經被很多水利專家和領導引用，如果不能改變這種貶低性的評論，將來可能會給水電的合理開發利用帶來更大麻煩。
　　中國水利報：針對上述您所提到社會上關于三峽工程和水力發電的錯誤認識，您

認為科普工作應該如何開展？
　　張博庭：針對社會對三峽工程和水電的誤解，我們必須及時拿出科學且具有說服力的依據。這就需要我們搞好水電科普工作。
　　對于民間故意編造的反壩宣傳，我們必須要針鋒相對地予以揭露。值得注意的是，當前水電科普工作還做得不夠深入，加上各個不同部門可能有不同的利益訴求。因此，某些不夠科學、全面的結論，就變成了半官方的結論。
　　如果我們不能科學地評價三峽工程和已建的水電工程，則會產生一些嚴重的副作用。首先，是不利于我國水利水電建設事業的正常發展。其次，不利于國際河流開發，我們國家的國際形象也會受到影響。
　　在水電科普問題上，我們不僅要深入細致地做工作，而且還要拿出敢于反潮流的精神，不要被社會潮流和錯誤輿論所迷惑。其中，科普工作者要勤于思考，尊重科學，堅持真理。而對于從事水電研究的工作者，有時也要做一些行業專家、領導的科普工作，以便他們能夠更準確地認識和理解水電。
　　當然，對于理論層面上的問題，則需要我們加強研究。如可主動找一些理論工作者來參與我們的工作，從世界觀和人類可持續發展的高度看待水電的科普問題。需要強調的是，在具體工程建設問題上，專業人員要尊重事實、尊重科學，既不能迷信媒體和權威，也不能迷信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