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出版物市場前景廣闊，不出五年就會發展到一個高峰期。

　　·開放的目的是要加速出版物分銷市場的市場化改造速度，把計劃經濟的流通體系改造成適應市場經濟的流通體系。

　　·未來的分銷市場將是一個包含多種資本成份的混合型市場，歡迎各種社會資本投資分銷企業

　　·開放市場、企業化經營后不會帶來導向失控的問題。

　　·要盡快形成有實力的新型市場主體；形成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國內市場；建立市場規范，凈化市場環境，堅定不移走依靠市場配置資源的道路。

　　轉變觀念，加快出版物流通市場化的步伐

　　——新聞出版總署副署長柳斌杰訪談錄

　　2003年5月1日，新聞出版總署和原外經貿部頒布的《外商投資圖書、報紙、期刊分銷企業管理辦法》正式實施，我國出版物市場分銷市場正式向世貿成員國開放。外資的進入，勢必將打破原有的的市場格局，國內企業將面臨巨大壓力。作為行業主管部門，新聞出版總署的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為此，本刊記者最近就業界關心的問題采訪了新聞出版總署副署長柳斌杰同志。

　　記者：現在社會上對我國出版物市場的發展態勢十分關注，議論不少。您對目前我國書報刊分銷市場的現狀有何評價？

　　柳斌杰：我國出版物市場長期以來是按計劃經濟的模式來配置資源進行布局的，出版物流通領域在計劃經濟時代形成了單一的國有流通渠道。圖書流通主要是通過新華書店系統來實現，這個渠道從建國初期就建立起來了，全國各縣都有新華書店，主要任務是承擔圖書尤其是教材的發行工作；報紙以及部分期刊的發行主要通過網絡遍及各大中城市、縣、鄉鎮的郵政系統來實現；在農村基層，主要是通過供銷社系統來兼做圖書和部分期刊的零售。這種單一的國有流通渠道的形成，完全是一種行政化的資源配置系統和運行方式。在出版物流通領域，它們起不到市場競爭的作用，只是起到了一種按上級要求進行物資配送的作用。而且由于長期以來的事業性質和壟斷經營，養成了嚴重的官商作風，市場意識、競爭意識、服務意識都很淡薄。

　　改革開放后，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其他行業流通領域都在按市場規律來調節，但在出版領域，由于長期以來一直過于強調意識形態的特殊性，沒有把出版物當商品去看待，顯然沒有跟上經濟領域改革的步伐。當然，出版領域也進行了一些改革探索。從1992年起，出版流通領域允許民辦書報刊零售存在。由于適應了市場的需求，它們發展很快，現在全國已有8萬多家民營零售攤點，而且比較活躍，在國有流通渠道之外形成了另外一種流通渠道（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二渠道），并且在市場流通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由于政策的限制，它們主要集中在零售環節，批發、總發的環節沒有發展起來。

　　加入世貿后，我國政府承諾對外開放書報刊分銷市場。具體安排是這樣的，一年內，允許外資在深圳、珠海、汕頭、廈門、海南五個特區和北京、上海、天津、廣州、大連、青島、鄭州、武漢八個城市，設立中外合資的書報刊零售企業，其中北京、上海不超過四家，其余地區不超過兩家；第二年開放所有省會城市的零售市場；第三年所有城市的零售市場都對外開放，2004年12月起對外開放出版物批發市場，允許外資投資書報刊批發企業。五年后，在出版物分銷市場上，外國資本、民營資本和國有資本的投資不再受任何限制，其投資比例、經營項目、設立地點均由投資者自主決定。

　　適應這種變化，一些外國傳媒集團在國內設立了辦事處，對國內分銷市場也進行了一些探索和研究，我相信外資在這方面會有進一步的動作。

　　民營資本和外資進入后，國有流通渠道加大了改革的力度，這幾年主要做了五方面的工作：

　　一是打破了國家壟斷經營的局面，現在市場上除了教材發行以外，民營資本在其他出版物的發行上已經占了半壁江山。

　　二是對原有的國有發行渠道進行企業化改造，特別是對新華書店系統進行股份改造，目標是要把它們改造成一個有多元投資主體的公共大通道。現在各省的省店大多已完成了股份制改造，一些發達地區的縣市店民營資本已占了主導地位。

　　三是規劃建設物流配送中心，東西南北中都要有一個大型的出版物集中配送基地。另外各省也在搞區域性的配送中心，近兩年每年投資都在50億左右，這種投資速度是建國以來最快的，估計還能延續一段時間，這也是地方經濟的一個亮點。

　　四是倡導先進生產方式，推動連鎖經營，按現代物流發展的特點，學習國外如沃爾瑪的大型連鎖經營方式，建立出版物流通市場的連鎖經營體系。

　　五是組織做好網點規劃，在哪里設大型書市、哪里設零售點、哪里設物流配送中心，建立什么樣的市場網絡，等等，要有規劃，而且規劃要公之于眾，讓投資者了解，為各種資本進入出版物流通市場創造一個公開、公平、公正的市場環境。

　　總之，這幾年在新聞出版總署推動下，順應市場發展的要求，國內出版物分銷市場進行了初步的市場化改造，對內對外的開放正在有序進行。

　　記者：出版物分銷市場對外資和內資開放后，會對國內分銷市場產生什么樣的影響？您對我國分銷市場發展的前景怎么看？

　　柳斌杰：我們實行對內外資開放，一個很重要的目的是要加速我們出版物分銷市場的市場化改造速度，把過去計劃經濟的流通體系改造成適應市場經濟的出版物流通體系。開放會給我們帶來以下五個方面的影響：

　　一是外國資本會有助于我們打破業已形成的計劃經濟的思維模式，促使我們進一步解放思想，轉變觀念，在思想觀念上加速形成市場經濟的思維模式。當然，改革是個痛苦的過程，要犧牲原有的一些規范和利益。

　　二是能給我們帶來市場經濟的運作機制。過去計劃經濟時代，單一的國有流通渠道缺少市場競爭和優勝劣汰的機制，只能生不能死。而允許多種資本進入這個行業，就可以形成以市場為主導的優勝劣汰的運作機制。

　　三是帶來新的管理思想。原有的管理思想是計劃經濟條件下形成的，高度計劃，政府審批，管得很死。這種管理思想在市場經濟中顯得反應遲鈍，信息不通，決策遠離市場。我們要不斷學習國外的先進管理經驗，為我所用，不斷提高我們自己的管理水平和駕馭市場的能力。

　　四是吸收各種資本進入出版物分銷產業，會使我們的分銷業進一步適應市場經濟發展的要求。我們希望未來的分銷市場是一個混合型的市場，包含多種資本成分，有外資、民營資本，也有國有資本，決不搞單一的經濟類型。單一的國有資本行不通，單一的家族式的個人資本也不能使市場發展起來，單一的外資因為不熟悉國內情況，缺少市場網絡，也不可能發展起來。因此，未來的市場肯定是一個混合型的市場，不同資本都可以在里面各顯神通，就是大市場、大流通的格局。

　　五是能夠打通原來不暢的渠道，使市場更加繁榮，帶來出版物的增量發展。

　　我國出版物市場的前景非常廣闊。目前終端市場的零售大約每年在一千五百億左右，從人均消費來說這個水平是很低的，但不出五年就會發展到一個高峰期。首先，黨的十六大確定了建設小康社會的發展目標，這將使我國社會經濟發展達到一個新的水平。而這個目標決定了為人的全面發展提供服務的所有行業都會興旺發達，同樣也會使我國出版物的消費步入一個高速發展期；其次，我們的社會正在轉型，在建設一個學習型的社會，這對出版物的需求會大幅增加，培訓、教材圖書增長很快，雖然網絡發展也會分流走一些讀者，但即使是像美國這樣發達的國家，學習仍以書報刊為主；第三是國際文化交流十分頻繁，人們需要學習不同民族的多樣性文化，發展本民族的先進文化，各種文化將會長期競爭、取長補短、共同發展，這也會進一步繁榮出版物市場。

　　因此，我對我國出版物市場的發展前景是十分看好的。

　　當然，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開放也帶來了沖擊和挑戰。這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文化的多樣性影響會逐漸強化，多元化的發展趨勢和一元化的指導思想之間就有可能產生矛盾。在思想文化領域，我們強調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地位，它體現了我們國家意識形態的基本要求，多樣性則體現了人民群眾多方面的文化需求。過去我們強調了前者，忽視了后者，今天我們加強后者也要注意前者。有人擔心文化多樣性會沖擊或使我們背離馬克思主義，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的改革開放是在黨的領導下進行的，有制度和法律保證，改革開放二十多年的經驗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二是完全走向市場化后，由市場來配置資源帶來了產品控制方面的困難。市場經濟的一個重要原則就是組織生產、發行什么產品完全是從公司的利益出發的，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挑戰。比如，我們希望發行的主流產品，政治性較強的報紙、刊物和圖書，市場化的公司不一定有積極性，他們可能更愿意發一些貼近百姓生活、大家比較關注的有利可圖的產品。我想這個問題可以通過管理來調節解決，一方面靠政策優惠和不同的稅率來調節，另一方面引導發行公司為公眾利益服務，體現兩個效益。當然，這需要較長的過程，必須用法制和政策來調節。

　　三是對管理也提出了挑戰。過去我們習慣了高度集中的審批經濟，習慣了以行政干預的辦法來解決問題，在市場經濟條件是不允許的。市場經濟對我們政府的管理水平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首先必須實現政企分開，管辦分離，要創造一個公平執法的管理機制，使管理者真正處在裁判員的位置上，對市場進行有效的監督管理；其次是要完善法律法規，要依法管理市場，有法可依，有法必依；第三是轉變政府職能，從過去專注于審批轉向為公眾服務，為企業服務。總之要依法管理，公開透明，而不是依靠行政權力來管理，搞暗箱操作那一套。

　　現在社會最擔心的是開放市場、企業化經營后帶來的導向是否失控的問題，我覺得沒有必要擔心。因為這個行業同其他開放的行業一樣有國家的法律、行業的規章來保障和規范。我國企業的管理法規更完備更明確，對違法經營，假冒偽劣的查處力度更大，更加有利于加強管理。我個人認為外來資本、私人資本一旦合法進入這個市場，會更注意把握導向上的問題，因為商業資本要考慮投資的安全性，它沒有必要去冒觸犯法律的風險，損害自身的利益。

　　記者：您對開放后的出版物分銷市場有什么樣期待？

　　柳斌杰：對于開放后的出版物分銷市場，我有幾點希望：

　　一是希望能盡快形成新型市場主體。我們現在市場里的企業規模特別小，實力也不濟，沒有形成市場競爭的主體。一些國外大型傳媒出版集團的負責人了解國內市場情況后感覺既找不到競爭對手，也找不到合作對象，因為雙方實力懸殊，不在同一等級上，合作不成。所以雙方只能在單項的、局部的項目上進行合作。只有實力相當時才能有競爭。因此，我們現在迫切需要培養自己的有競爭力的市場主體。我們的目標是通過集團化，組建出版集團、發行集團、報業集團、期刊集團等等，盡快形成我們的市場競爭主體，將來還要形成我們中國傳媒出版跨國集團和能在國際市場上競爭的企業。

　　二是希望通過培育市場，盡快形成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國內市場。要打破行業壟斷，打破地區保護，打破各種各樣的隱性壁壘，允許各種市場主體在更大范圍內平等競爭，形成全國性的大市場。

　　三是盡快建立市場規范。出版物領域原來只強調意識形態屬性，沒有確立起商品的觀念，因此規范市場的東西很少。現在我們正在加緊開展這方面的工作，進一步來制定和完善法律法規和各項規章制度，使出版物市場管理有法可依，為各類市場主體參與競爭提供法律保障。很快就要出臺的《出版物市場管理規定》就是其中之一。

　　四是整頓市場秩序，凈化市場環境。主要就是要打擊各種非法出版和盜版盜印的行為，保護市場主體的合法權益，為大家提供一個公開、公平、公正和競爭有序的市場環境。這就需要加強對市場監測和調節，加強政府的執法力量等等，這樣才能加強政府對市場監管力度，保證出版市場治而不亂，放而有序。

　　五是歡迎各種社會資本都來投資出版物分銷企業，進一步搞活流通，滿足人民群眾的需要。無論是國有資本還是民營資本，抑或是外國資本，我們都歡迎他們來投資，和我們一起把分銷市場的蛋糕做大。他們既可以投資參與原有的國有流通渠道的改造，也可以投資組建新的全國性或區域性的發行渠道，與原有的渠道進行平等競爭。政府管理部門會努力做好這方面的服務工作。

　　最后，我想說的是，新聞出版行業的改革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適應市場經濟體制的要求，堅持走依靠市場來配置資源的道路。

　　我國經濟體制改革已有二十多年了，我國的生產力水平、生產關系以至整個經濟基礎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市場經濟的整個框架已經形成，新聞出版業不能不管這種變化，游離于市場經濟的框架之外。要與時俱進，順應市場經濟的潮流，徹底轉變老觀念，放下歷史的包袱，走產業化發展、市場化經營的路子，這樣整個產業才能發展起來，我們的企業也才能發展壯大起來。小到一個企業，大到一個產業，如果遠離了市場，遠離了消費者，遠離了經濟基礎，這樣的企業或者產業都是沒有任何前途的。

　　同時我們也希望社會公眾對于新聞出版領域現在進行的改革給予理解和支持。對于在改革中出現的問題不要驚慌害怕，我們有自己的國家政權和法律法規，要相信政府能夠依法處理和妥善解決改革中發展中出現的問題。堅持改革的方向，堅持發展這個主題，在發展中克服困難，解決問題是當前新聞出版業發展壯大的必由之路。